苏斐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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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镂心(中短篇)

二十五弦犹可弹,一曲月魄渡芳魂。

                                                                                                                        题跋.瑟蒙尘

第一回 清茶

 

初晨白露凝结于栏杆,窗外鸟鸣似乎显得太早。阳光不烈,而窗外的杜鹃花便未能在日光的渲染下,开出最鲜艳的色彩。檀色的阁楼尚隐于淡雾中,空中只浮着几声沉水般的钟响,于阁楼下的清池上震起一圈淡淡的涟漪。

阁楼的内室中尚未传来人声,只能微微瞥见帷帐中一团乱了的青丝自雕花木床上团作云般地流泻一地。室内的熏香蜿蜒数缕,与床上女子的梦呓交织在一起,随着湿热的空气盘旋上升,最后随着她翻身坐起的一刹那在半空中停滞。

梦断的太快,几乎连看清楚那一幕的机会都没有,她就这样醒了过来。撩开帷帐赤足下地,卫灵蝉抬头望望窗外,此时天候尚凉,衣裳的单薄令她打了个寒噤。她想了想,最后赤足趟过冰凉的地面,竭力挪着沉重的脚步到门口,吱呀一声推开门,正与经过的紫衣小婢打了个照面。那紫衣小婢见了她走出来,忙停下脚步,转身将她推进房中,又从托盘上端下一杯清茶递给她,笑道

“现下还早,姑娘再睡一会儿吧,先饮一杯杜公子前些日子送来的茶,听说是雪崖茶庄雨前培出来的茶,喝了能明目,姑娘先尝尝。我等还有事情要忙,待会儿再来陪姑娘。”

说了便要走,卫灵蝉却伸手拉住她道

“杜公子难道今日还要再来?是飞鸽刚刚传来的信?何时来?”

紫衣小婢微微一笑,点点头,转身拉着卫灵蝉的手进了阁楼,又将托盘在一旁的小台上放好了,对她笑道

“姑娘暂且放心吧,若是杜公子来了,我立即就叫姑娘下去,绝不会误了事的。”

但卫灵蝉听了她的话,此时却仍旧愣愣的,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紫衣小婢叹口气,从床上将一件衫子取过,给卫灵蝉披在肩上,便端着托盘出去了。卫灵蝉坐在床沿上拉了拉衣襟,呆坐了一会儿,最后又重新躺倒在了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床顶垂挂下来的香囊,心中有无数念头电闪而过,便呆望着那随风轻荡的香囊,一直睁着眼,直到天色彻底晴朗起来,方才匆匆穿好衣服,下了楼去。

穿过回廊,卫灵蝉照例拿着一盒鱼食赶到清池边去喂鱼,此时阳光从阁楼外的竹林间清撒出来,落在水面上成了一个小小的白色圆斑,卫灵蝉将鱼食搁在拇指与无名指间,以劲力飞速弹出。鱼食在水面上弹了三下后,正中那一小块光影,于是无数鱼儿便争先恐后地游到光影处争食那悬浮的鱼食,无数圆圆的张开的口显得格外可爱滑稽,卫灵蝉不由得一笑,却忽听身后一人拍了拍手道

“好个掠影惊鸿,卫姑娘的指法日渐纯熟起来了,想必体寒之症也日渐好转,也许是我送来的茶起了功效。”

卫灵蝉回过身,便见此时不远处的桥上,身着锦衣小袄,内套白裳的年轻公子正打着一把青伞于远处微笑,笑容仍旧如若蒙雾,有种令人琢磨不透的感觉。灵蝉见他,当即收起鱼食,朝着他走去,朗声笑道

“杜公子今日来的过早了,怎么,又是送新茶过来了吗?”

凌波小桥上的杜眠孤却只是一笑,便打着伞朝着堂内走了过去,灵蝉自后跟上,二人一青一白,远远观望,在桥上便如同是两色的云彩飘忽而过。待得到了暗处,杜眠孤方才将伞收折好了,伸手扶着后面来的灵蝉入了堂。

紫衣小婢早已在堂下备好了茶,却未料到杜眠孤竟与灵蝉一同前来,不由得“哎呦”了一声道

“小姐你怎么亲自去接杜公子了?不是唤你再睡一会儿吗?”

卫灵蝉还未说话,杜眠孤便接口笑道

“这不是和你家小姐有缘分吗,在清池边刚走来就碰巧遇上了。”

紫衣小婢一听,便又笑了一声道

“可不是吗?毕竟是未来姑爷,当然有缘分啦。”

说着堂内其他小婢都随着她笑起来,几个人还偷偷地瞥了卫灵蝉一眼,但却见卫灵蝉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面容清冷如冬日晨间霜冻,此刻又仿佛因为在想着什么心事,而显得有些痴呆,于是终于都不敢再多笑,纷纷拿着托盘退下了,只留得堂内独剩下卫灵蝉与杜眠孤二人。

卫灵蝉见人都走光了,方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从杜眠孤的身侧稍稍站的远了一些,却没留神被杜眠孤拉住了手,领着她穿过大堂,走到回廊上的一张茶几前,与她面对面坐下了。卫灵蝉这才仔细地看清了对面男子的面容,兴许不过是十八九岁,但不显稚嫩,倒是略显清丽,面容若雪,唇瓣苍白微薄。那双眼中仿佛筑起了一座深宅,常人是难以看清围墙后的景色。

正当卫灵蝉细细端详之时,杜眠孤已将随身带来的茶盒打开了,取下紫砂壶合着热水慢慢地泡开了,片刻后注入两个小杯中,与她一人一杯面对面放了,对她笑道

“今年雪崖的茶比往年更好了,我怕过了时节便错过了最好的茶,于是这才急着给你送来了。还请卫姑娘细品一下。”

卫灵蝉看了一眼杯中的茶,那茶色清澄,叶如初生,茶香略淡却又如同音乐余音绕梁般于鼻翼间轻轻荡着。她迟疑了一下,方才端起茶来,却只是细细地打量着杯中茶水,许久才搁到唇边。杜眠孤在对面静静地看着她,眼神略略迷离,此时却未料一片薄蝉般的剑片已不知何时自卫灵蝉手中探出,却是微微横在他皙白的脖颈上拉出一道细细的血痕来。他这才一惊,而对面的少女早已放下手中的杯子,声音冷涩地道

“公子这茶送的也太频繁了些,敢问清茶真的只是雪崖的明前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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